复健

亮相

      “诶,等会!”崔姨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向我逼近,“把那件大花外套换下来,换上这件。”我抬起手,崔姨将外套放到我手上,说:“你小心点,路上一定注意听周围人的脚步……转学第一天,跟同学们好好相处……”我道了声放心,拄杖出了门。作为一个盲人,今年我终于如愿进入普通学校。”该如何在同学们面前亮出我明媚的本相呢。“我在路上费力思索着。

       从门口到讲台,寥寥几步,在我心中确是与那盘盘青泥秋色平分,我执着导盲杖敲敲打打,紧张兮兮地迈上低矮的讲台,在双手的试探中终于抚上讲桌,又伸手沿着桌沿抚摸一圈,紧抓上两个桌角,正了正身子。轻声的私语,疑惑的轻哼,人声凝成的暗潮缓慢又浑浊地漫进我的耳朵,又渐渐消逝于水下,重回寂静。

       老师的介绍过于简短了,我尚且没做好准备,不,就算再延长时间,我也定是准备不好的。我硬着头皮张开嘴,紧张的声带却也想逃避,哑声了!我奋力地与它抗争,用尽洪荒气力,它才不情不愿地振动了两下,发出了沙哑又难听的嘶鸣。我想我现在的面色,应该是他们说的铁青了。我僵硬地杵在台上,被羞耻感蚕食着当初的要融入常人的决心,也许我就该留在盲校,接受那所谓社会对残障人士的宽容和优待。

       忽然一串温煦的掌声如暖阳渗过乌云,洒向昏沉的大地,紧接着音色各异却都温暖热情的掌声加入进来,奏起和谐而饱满的交响曲。我失明的双目一时睁大了,惊讶于同学们对于我这个特殊人员的善意,此时我的眼中大概重新闪出了光芒,至少我这么相信。

       ”谢谢大家的鼓励!”我鞠躬向台下的老师和同学们道了谢,在这股沁人心脾的暖流的浸润下,我胸中的紧张和焦虑基本上是消失殆尽了。我热情而友善地介绍起了自己的性格、爱好、特长等等,中间还顺手抖了几个包袱,引得几声欢笑。我的喉咙越来越清亮,手也从桌角上松了下来,在胸前翩翩起舞,诉说着自己的愉悦与激动。台下的老师和同学们也继续表达着他们对我的接纳和支持,热烈的掌声与附和此起彼伏。在一片和乐中,我又深深的鞠了一躬,久久才直起身来,心里一阵轻松: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在同学面前亮相了。

       我迈下了讲台,在同学们的引导下坐到了靠窗的座位上。一片暖意轻轻覆上了我的衣袖和面庞,感受着面上的的温暖,我轻轻扬起嘴角。

       “今日,阳光正好。”

       我相信。


念想儿

       又是一年寒露,有些湿气的梧桐叶被阵阵秋风吹落,贴到人行道上。闵靠在长椅上,一面发呆,一面转捻着手上的素圈,痴痴地望向深远的蓝天。远处,微风拂过星夜,吹动着苍身前的窗帘。苍托着下巴,不知在回想着什么,她突然一哂,抚摸上小巧的耳饰,脉脉地看向分辉的素月。

       “闵,我打算出国了,明年四月份走。”闵一时愣住,看向说话的苍,她的面庞被夕阳余晖轻柔的抚摸着,长长的睫毛挂上了几点光芒。“犹豫了很久,还是决定去留学,这个给你,算是留个念想。”苍说。闵收起目光,打开苍给的小盒,里面是一只银制的素圈,刻着一片小小的梧桐叶,他无奈地笑,说:“从小就在一起,突然要分开,有点不习惯啊……“苍见闵这副样子,泛起微笑:“等我回来那天……给你个惊喜!”

       白驹过隙,时间来到了四月,苍端着手机,余光扫到一道跑来的人影。“因为取东西来晚了,对不起!”闵喘着气说。苍也没有生气,说:“没事,走吧,一会赶不上飞机了。”闵慌乱地抓住苍的衣角,递出了一个盒子,“这个给你,在国外也有个念想。”苍看着他的样子,忍不住轻笑,拿出盒中的耳饰轻轻戴上。“好看吗?”苍偏过头来,展示起自己的耳垂。闵放下手里攥着的衣角,小声说了句:“好看……“

       暑气渐盛,闵也高考在即。闷热的夜里,窗外的灯火一盏盏熄灭,闵却还在桌前夜读,迟迟不肯就寝。“呼……好累”闵长叹一口气,手上的素圈却闯进了他的视野。它在台灯下闪烁的样子,瞬间把闵带回了过往。相遇的教室,午餐的桌椅,以及放学后的夕阳路,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闪回。他的目光重新坚定,拿起手旁的笔,恰似将士,怀玉向前。

       此时的苍苍独在异乡,这两个月来,在不安时抚摸耳垂已然成了习惯的动作。陌生的人、陌生的街区、陌生的环境、陌生的文化,一切都是那么的令她手足无措,而远方的故土,也勾起她缕缕的乡愁。她拿着地图,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,在孤独中轻轻抚摸了几下耳垂,抚慰着心中的彷徨。她抬头看了看初升的太阳,呼吸,稳健地迈步,向着光走。

       几年几载,几春几秋,他们也许会再次相逢,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度携手。可在某一个收拾东西的上午,他们一定会翻出简朴的戒指和耳饰,唤起心中的念想,或四目相对,或间隔时空,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

这才是我想要的

       “今天的直播下棋就先到这里了,欢迎各位明天也来收看我们的直播,大家拜拜!”吴望熟练的关上了直播界面,背靠在椅子上,长舒一口气,盯着身侧的一排奖杯,盘算着着自己究竟想要什么。

       吴望一直被称为天才,凭借高超的棋感在棋界称王,可当AI训练出现后,多样的棋风间有了高低,吴望失去了霸主地位,泯然众人,和所有人一同在和ai大量的训练中改掉了自己过去对围棋的理解,围棋比赛变得更加同质化,正确,但总感觉少了些味道。也许吴望注定就是不同的,他另辟蹊径,在围棋直播中取得了很高成就。虽在赛场上仍有一些竞争力,但一段时间的直播经历使他心中发痒,也许是对金钱、轻松的渴望,也可能是什么别的。

       摘下耳机,吴望只身走入夜色之中。他哈出一口气,水蒸气液化成的小液滴在月光下散出清冷的白色,袅袅消散,似是焚香时飘散的烟气。吴望凝视着消散的水雾,思绪被拽回了从前……

       香雾袅袅,桌前坐着个七旬老人,钻研着身前的棋局,他身旁,有个小男孩正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玩具。男孩玩厌了,便四仰八叉地躺下,打量起了香桌上挂的字,难得的对此物有了好奇,他扭头向老人发问:“外公,这些字是什么?”老人听到后笑了起来,把小男孩招呼到身边,答道:“那是围棋十诀,里面的道理可深喽!”老人点了点身前的棋盘,同男孩解释:“这围棋,是人生,是天下,是宇宙,容纳着无限的可能与变数,围棋十诀就是棋士们下棋的守则,里面蕴含着的智慧,不仅在棋盘内,也在人性中,在苍生里。小望,咱们对上一局,我教你一点?”

       恍惚中,吴望忽然记起了往事,最初学棋的日子,最令他快乐的不是胜利,也不是下棋时学会的技巧,而是外公在下棋时同他讲的与此刻这一手棋相关的旧时故事。围棋中的一招一式,教会他辩证之类的哲学道理,也教会他制衡这样的人生经验。可坚守最初的自我,无疑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,随着他在围棋领域渐渐深入,渐渐专精,以及AI时代的来临,他心中的围棋渐渐变了,原先的无数可能性变成了有限的最优解的定式,谋略的对弈也逐渐向算力比拼靠拢。

       吴望顿时明白,自己心中的痒意来源于哪里了,他嘴角泛起微笑,做出了大胆的决定。

       此后的吴望将直播当作自己的正式工作,不再参加省级以上的围棋比赛了,他致力于在娱乐直播中夹杂些围棋普及,细水长流地传播围棋哲学。而在没有工作的闲暇之时,他会作为访客来到各个棋院,结交朋友,也会经常来几场友谊对弈,棋风奇异,不计输赢。“我不是说ai时代的围棋不好,只是我希望过去的围棋不会被人淡忘。”吴望这样说道。

       某个清明,正值雨季,各地都淫雨连绵。吴望推掉了工作,也没有去造访棋院,他买了张车票,坐车来了到海边。当年的七旬老人如今早已故去,他的骨灰按遗愿被撒入了海洋,融进了整个世界。

       吴望撑起了伞,走进细雨中的岸边,他将一颗木制的棋子放上了在海水的打磨下越发圆滑的礁石,对着大海喃喃:“外公,我终于明白了,我想要的不是棋盘内的胜负,而是您口中,包罗万象的棋道。”


入境

       我是个很懒的人,对于生活一直没什么动力,我从未想过,一次意外住院让我进入了一个新的人生状态, 领悟了一种新的人生境界。

       因为凑凑活活的吃饭,我不小心吃下了过期的泡面,被家人送进了医院。我临床的病友是一个十岁的小男孩,刚从icu转进普通病房。他性格开朗,看起来身上不像是有什么病痛的人,只是从不下床。他没事就愿意和我聊天,我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。“哥哥,你的梦想是什么?“他又一次充满热情的问我。我回答没有。他询问原因,我没说话,于是他又问了好几遍,我有些烦躁地说:“有梦想也是活着,没有梦想也是活着,人生苦短,到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,梦想又有什么意义呢?你要是有这么多活力,与其天天缠着我不如多下床走走释放一下,也算恢复一下身体。“

       他轻轻掀开被子,露出了空荡荡的下半身和为了让被子看起来正常些垫上的报纸,我一时懊悔至极。他看了看我悔恨的样子,好似是安慰我一般微笑着说:“没事的哥哥,你不知道嘛,哥哥说的对,我确实不知道热情有什么意义,但我妈妈从小跟我说,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,所以我就想试试对生活充满热情到底是什么样的。”

       因为不知道,所以试试,这个我小时候都明白的道理,却随着年龄的增长被忘却了。也不知算进入,还是算返回,总之我出院后我尝试着在不知道就“试试”这个人境界中落了户。我尝试着努力学习,尝试着考好大学,尝试着恋爱,尝试着搞发明。回过头时,我收获了很多过去看来并没有意义的事情,但我获得了快乐。快乐有意义吗?我不知道,但我在尝试着感受着。

      多年后,我带着一副刚开发好的义肢找到了当年小男孩的住处,我敲了敲门,对着开门的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说了一句:“要不要试试重新站起来走路呢?”


柔软的力量

       森淼坐在书桌前,桌上散落着一堆数学题。他的眼睛紧紧盯着那道难解的题目,眉头紧锁,心跳开始加快,脑海中一片混乱。每次思路停滞不前,他就愈加焦躁,手指不自觉地敲击桌面。狂躁症像阴云一样笼罩着他的心,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

       “森淼,来吃饭了。”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柔和而温暖。他没有回应,仍然盯着桌上的题目。母亲也并没有催促,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口,等着他。

       终于,他深吸一口气,缓缓放下笔,走向餐桌。母亲准备好的饭菜香飘四溢,飘起的热气像是美食的精灵,在空中嬉戏着。母亲端起一碗汤,轻声说:“尝尝这个,你最喜欢喝的。”

       饭桌上的气氛安静而温馨,森淼拿起了筷子,吃起了饭。母亲在对面放起了读书节目,主讲人正在谈论道家思想。她提到:“所谓“无为”,讲求的是如水流动一般,顺应自然的发展”。母亲没有多说什么,继续低头吃饭,而节目中主持人平静的声音让森淼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焦虑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,却又没有完全弄清楚。

       吃完饭后,森淼回到书桌前,重新拿起笔,准备继续解题。这一次,他并没有急于直奔那道难题,而是让思绪像水一般流动着,他没有再强迫自己去解开那道题,而是放下了过度的焦虑,将自己的思绪渗入题中的每一个细节里。他一点点摸索,试着从不同的角度重新审视这个问题。每当他遇到难点,他便稍作停顿,深呼吸一口气,不再逼迫自己,而是顺其自然地去寻找出路。渐渐地,他发现,他的视野宽广了起来,答案,也逐渐浮现。

       看着纸上的答案,他心中一阵明悟,回想起刚才母亲温柔的引导。母亲没有强迫做任何事,而是通过柔软的方式,让他自己发现了答案。这种方式,就像“水滴石穿”,看似温柔,却有着无穷的力量。

       夜幕降临,窗外的风轻轻拂过,森淼望着远处的星空,心中安定而从容。他终于明白,柔软的力量,不是消极的退缩,而是一种顺应、包容和坚持,像水一样,最终能化解一切坚硬与阻碍。


逆转

       这已经是烛曳以画笔为生计的第十五个年头了。 十五年光阴,流逝缓慢而无声,如同滴落在画布上的颜料,一点点晕开,又慢慢凝固。烛曳已然为这份事业献上了自己的一切,追逐着年少时的凌云壮志,如今,他却依旧形单影只,工作室逼仄简陋,如同他清贫如洗的生活,画布上的色彩,也笼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,如同经年雾霾般沉郁的灰暗。

       这日午后,画廊来电。电话那端,画廊经理的声音依旧维持着职业性的客气与周全,却以“市场反馈始终平平”为烛曳的生计宣布了死刑。工作室像被抽空了空气般,陷入死寂。他瘫坐下来,麻木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籍,李白的诗句猝不及防地闯入眼帘——“人生在世不称意,明朝散发弄扁舟。” 豪迈、洒脱、奔放、浩渺、他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。

       时光如白驹过隙,转眼就是十个春秋,此世的艺术潮流已悄然完成了逆转。曾经被主流艺术界嗤之以鼻,为艺术评论家所不屑的烛曳的画作,在新的时代下,却被奉为圭臬,在拍卖行中被拍出惊人的天价。

       小卖铺内,烛曳的 神情平静而专注,整理着货架上略显陈旧的商品,平静且安宁。在电视新闻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时,他也只是在嘴角边泛起一丝, 转瞬即逝, 几乎无法捕捉的, 淡然微笑,他心中浩渺的大洋,也只是在轻风拂过时,泛起微入芥子的涟漪。

       数日后,原本冷清的小卖铺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。他们似士兵般以相机话筒为兵器在阵前横刀立马,各种问题似潮水般像烛曳涌来。面对着鼎沸的人声,烛曳的眸子中的水光平静,没有丝丝毫毫的波纹。他平静地面对着人群,并无一言,如定海神针在磅礴的海潮中不动如山。 他关上了小院陈旧的木门,缓慢又平稳,门外人群的推搡不能干扰木门的运动半分。次日,当人们再次聚集在小卖部门口时,木门已在不知何时敞开了。人群涌入小院,试图在这院内寻找到烛曳的身影。院内的景物于昨日别无二致,货架上的商品,与昨天相比也没有一丝位移,只是烛曳曾经的画具,虽他本人一起,没有一丝踪迹。

       远方,群山环抱,林木苍翠,清幽的山坳里多处一个人影他手执画笔,在画布上挥洒着颜色。色彩分明,狂放不羁,大片的涂抹里,山水丽景悄然浮现。只是在这幅画作里,天空一片苍翠,而山野,则是连绵不断的悠悠青蓝。


打开

       打开刚被扔到门口的快递盒子,吴望终于拿到了主办方因意外而迟迟未发的冠军奖杯,他随手把奖杯放进了储藏室里,只因他早已打开自己的灵魂的外壳,看到了里面自己最真切。

       吴望一直被称为天才,凭借高超的棋感在棋界称王,可当AI训练出现后,吴望失去了霸主地位,和所有人一同在和ai大量的训练中改掉了自己过去对围棋的理解,正确,但总感觉少了些味道。可也许吴望注定就是不同的,他另辟蹊径,在围棋直播中取得了很高成就。一段时间的直播经历使他心中发痒,他疑惑着,也许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,也许是打开了通往灵魂深处的大门。

       在疑惑中,吴望只身走入夜色之中。他哈出一口气,水蒸气液化成的小液滴在月光下散出清冷的白色,袅袅消散,似是焚香时飘散的烟气。吴望凝视着消散的水雾,在茫茫夜色中打开了记忆匣子。

       香雾袅袅,稳坐棋桌的七旬老人钻研着身前的棋局,他身旁的小男孩正摆弄着自己手中的玩具。男孩玩厌了,便四仰八叉地躺下,打量起了香桌上挂的字,难得的对此物好奇地发问:“外公,这些字是什么?”老人轻轻笑了几声,把小男孩招呼到身边,答道:“那是围棋十诀,里面的道理可深喽!”老人点了点身前的棋盘,同男孩解释:“这围棋,是人生,是天下,是宇宙,容纳着无限的可能与变数,围棋十诀就是棋士们下棋的守则,里面蕴含着的智慧,不仅在棋盘内,也在人性中,在苍生里。小望,咱们对上一局,我教你一点?”

       最初学棋的日子,最令他快乐的不是胜利,也不是下棋时学会的技巧,而是外公在下棋时同他讲的与此刻这一手棋相关的旧时故事。围棋中的一招一式,教会他“辩证”的哲学道理,也教会他“制衡”的人生经验。可随着他在围棋领域渐渐深入,渐渐专精,以及AI时代的来临,他心中最初的围棋渐渐随着过去的回忆一同被渐渐封起,孤寂地存在在他自我的某个暗角。

       而如今,他们被吴望打开了。

       此后的吴望将直播当作自己的正式工作,他致力于在娱乐直播中夹杂些围棋普及,细水长流地传播围棋哲学。闲暇之时,他会作为访客来到各个棋院,友谊对弈,棋风奇异,不计输赢。“我不是说ai时代的围棋不好,只是我推开了通往我心灵深处的大门,看到了我心中热爱的围棋的模样”吴望这样说道。

       某个清明,淫雨霏霏,当年的七旬老人如今早已故去,他的骨灰按遗愿被撒入了海洋,融进了整个世界。吴望撑着伞,走进细雨中的岸边。一颗木制的棋子被放上了在海水的打磨下越发圆滑的礁石,听着浪涛,也听着眼前人的感慨喃喃。


       你,看过楚门的世界吗?在那场演出的剧场的边界处,伫立着一扇质朴的门。

       而此刻,我身前也有这样一扇大门。自从我十年前莫名来到这里时,它就伫立在这里了,我尝试过各种方法把它打开——撬棍、钻头、切割机——可最终总还是无功而返,虽然如此,我好像也不觉得遗憾,不,倒不如说我什么都感受不到。

       这个世界杳无人烟,但有完整的基建和物资供应,令我得以正常存活,但没有情感的世界是荒谬的,无悲无喜,甚至没有对现状的绝望。我坐在草地上,啃着手中的苹果,微风拂过衣袖,如果我有情绪,大概该是很惬意的吧。而我呆坐着,消磨着一天漫长的时光。

       可意料之外总会在某个时刻奏响进行曲,就这样闯入我的世界。

       这是位四肢短粗,身材矮小的先生。他同我一样面无表情,但穿着一身破烂的西装,脚上套着两只掉了鞋底的皮鞋,不时地露出黑漆漆的脚底,他的右手悬空着,好像在按压这什么东西。我的目光跟随着这个从未出现过的同类,冲他大喊:“先生,您在做什么?”他完全没有停下脚步,对着前方大喊:“朋友,我在试图打开这道门,就是我面前的这道。”“我看了看他前方广阔的草坪,瞬间明白了他的所指,对着有远离了我一些的他说:“先生,如果您说得是您前面的那道门的话,我劝您还是停下吧,我试过所有方法了,它是打不开……”

       “你拧了它多长时间?”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一时语塞。“我拧了三个月了,而现在……我终于把它打开了。”一时间,他的泪水流了下来,可面部却是极度的亢奋和喜悦,他复杂的情绪从体内奔涌而出,令周围的空气都有些颤抖“朋友,还有人在等着你。”他走入了空气里,在消失前为我留下了这样一句话。我呆滞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,也伸手抓住了身前若有若无的门把手。

       三个月,我一刻都没有放手,胳膊酸痛到早已不属于我自己,可我依旧不知缘由地稳抓把手不放,虽然没有感情,但我感觉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“咔哒”一声清脆悦耳的开门声愉悦的传入我的耳朵,情感一瞬间被释放出来,极度的欢愉从脚底漫至我的头顶,最后冲向渺远的宇宙中去。

       “2号患者脑电波活跃,有苏醒迹象!”“请家属就位,模拟场景为患者失去意识时的所处位置。”……

         隐隐约约的嘈杂使我有些烦躁起来,我皱了皱眉,缓缓睁开了双眼。在我身侧的患者对我灿烂的笑了起来:“朋友,你回来了,恭喜你打开了属于你的那扇门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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